第十四章-《狼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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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说你是朽木不可雕也!”董强拉他起来,“走吧,该开始了!”
林锐举着“特战尖刀班”的红旗走到大家面前:“全体起立!”一班的战士们都起立围拢过来,眼神火辣辣的。“今天你们的眼睛怎么都那么奇怪啊?”林锐看着大家纳闷儿,“那么严肃干什么?5公里每天跑两次,你们不都疲了吗?”
“班长,我选你!”一个战士冒出来一句。“我也选你!”另外一个战士说。“我们都选你!”几个战士喊。“我也选你,班长!”董强高喊,“跟着你打仗我们安心!”林锐看看大家,笑道:“胡说,是想跟着我翻墙头出去喝酒吧?这个月的津贴,我都给对象买礼物了,没你们的份儿!别一到月底就跟我说好话,没戏!”战士们哄笑。“还有我,告诉你们啊,我都为这事儿挨处分了,以后也不可能带你们出去喝酒了!”林锐说,“你们也别跟我犯浑啊,让我抓住非收拾不可!站好了,准备跑步了!”乌云站在队伍里面,大家都对林锐的口令令行禁止。他没说话。
“老乌!”林锐笑着推他,“你想什么呢?”乌云抬头:“啊?到!”林锐拍拍他,笑了笑,带着大家到起跑线。“走了!”前面的干部喊了一声。队伍开始运动,林锐扛着红旗健步如飞,带着一班跑在整个大队前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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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子君匆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。张雷从树后闪出来,悄悄跟到后面。方子君没有意识到,还是继续走着。张雷突然伸手蒙住她的眼睛:“哈哈,这次被我逮着俘虏了吧?”方子君浑身一抖,冷静下来。张雷等着她闹,结果她没动,很奇怪。“放开。”方子君冷静地说。张雷松开手,跳到她面前,笑着看她。方子君的脸上没有表情,目光看着远方。张雷诚恳地问:
“子君,你到底怎么了?我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你说啊!”
“我没什么。”方子君说,“我有事,先走了。”张雷一把拉住她的胳膊。“你放手!这是在部队医院,不是地方公园!”方子君还是不看他。张雷拉过来她:“你看着我的眼睛!看着我的眼睛,告诉我——到底怎么了?!”方子君不看他:“放手!听见没有!”张雷急了:“我不放,你是我的!”
“我是我自己的!”方子君断然说,“我从现在开始,谁的都不是!我就是我自己的,我自己一个人过得挺好的!”“子君!这不是你啊?!”张雷将她拉到面前说。方子君的眼睛很平静:“学员同志。我是正连文职军官,现在我命令你——放手。”
“我就不放!”张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“这是一个军官的命令!”方子君斩钉截铁地说。“我不服从!”张雷深呼吸坚定地说。啪!张雷左边脸挨了一巴掌。方子君看看自己的右手,再看看张雷,苦涩地笑:“这就是你违抗命令的结果!”张雷呆在原地,方子君挣开他,转身要走。
“这不是真的!”一向高傲的张雷突然带着哭腔喊。方子君背对着他在走,心里被扎了一下,眼泪涌出来,但是脚步没有停止。张雷看着她的背影,带着哭腔高喊:“我是爱你的——”方子君闭上眼睛,任眼泪流淌,脚步还是没有停止。“方子君,我爱你——”张雷在后面高喊,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。方子君默默地流泪,默默地走着。站在远处的陈勇纳闷儿地看着,他已经戴上了中尉肩章。
“啊——”张雷彻底崩溃了,眼泪涌出来。这喊声撕裂了方子君的心,却没有停下她的脚步。张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跑向方子君。方子君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睁开泪眼,她看见了前面的陈勇。
“中尉!你……替我拦住他!”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。陈勇无语,走过来和方子君擦肩而过。方子君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:“不许伤他!”陈勇一愣,点头走向迎面跑来的张雷。张雷根本不管他,径直冲向方子君,陈勇伸手一个少林擒拿手抓住了张雷的肩膀。张雷被他生生拉住了。
“你放开!”张雷高喊。陈勇看着他:“方大夫让我拦住你。”
“你给我放开,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!”
陈勇不说话,手下使劲。张雷出拳,陈勇左手挡住:“你听着——你跟我打架不可能有任何好处!站在这里,老实待着!方大夫如果想见你,她会让我放开你的!如果她不想见你,你不可能从我这里过去!”张雷看着这个门神一样的中尉,绝望地对方子君的背景喊:“方子君,为什么你要这样?我不会放弃的,我会等你!一直等下去——”方子君已经走入楼道,她腿一软扶着栏杆哭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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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勇默默地站在写字台前面,方子君趴在枕头上无声地流泪。陈勇低声说:“他还在下面。”方子君咬着枕巾。陈勇小心问:“要我下去叫他吗?”“不……”方子君摇头,目光坚定起来。陈勇低声说:“方大夫,我是武夫也是粗人,不懂那么多曲里拐弯儿的事情。虽然我不喜欢他,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,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。我希望,你可以快乐幸福。如果是他对不起你,我去收拾他;如果不是,你这样折磨自己,苦了自己也苦了他,我心里也不舒服。”
“陈勇,很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。”方子君坐起来平静自己。陈勇不说话,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子弹壳做的飞鹰:“这个,本来是我给他做的,准备送给他。虽然我不喜欢他,但他是你的爱人,我们是战友。我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,因为我希望一辈子是你的战友。”
方子君看着他把飞鹰放在桌子上。陈勇站直:“我从小在少林寺长大,除了打拳什么都不会。男女之间的事,我更琢磨不透。我只是希望,你可以快乐幸福,这会是我最大的欣慰!我走了!”陈勇啪地立正,敬了个标准的军礼,转身出去。门轻轻带上了。方子君看着飞鹰,闭上眼睛。
陈勇大步走出楼道,走到站在方子君窗户下面的张雷面前。张雷带着恨意看着他。陈勇说:“我走了,部队还有很多事情。我是来军区办事,顺便来看看方大夫的。我希望,你不要伤害她。”张雷看着他:“我从未伤害过她!”“那就好。”陈勇也盯着他,“那你就继续不要伤害她,不然我和你拼命!”说完,不等张雷说话,径直走了。
张雷在下面默默地站着。归队时间到了,他看着没有灯光的方子君宿舍,嘴唇翕动着:“子君,我知道你是爱我的。可是,这是为了什么啊?我会等下去,一直等下去,等你回心转意。我得回学院了,希望你可以给我打电话。真的。”张雷戴上军帽,转身走了。
方子君站在房间里默默地看着张雷的背影渐渐远去,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只用子弹壳做的飞鹰上。桌子上已经摆着很多子弹壳做的工艺品,花瓶里面插着百合花。张雷的照片还在,不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布。方子君苦涩地说:“这是我的命,命是抗衡不了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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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听我命令啊——”林锐对穿迷彩短袖衫和短裤的弟兄们笑着说,“咱们的足球得这么踢!突击小组还是跟着我,是前锋,乌云和火力支援组是后卫,田小牛和董强你们俩踢中场,电台兵守门!明白没有?!”
“明白!”大家笑着喊。
“班长,这是踢球还是打仗啊?”田小牛挠挠脑袋,“怎么我觉得跟战斗编组一样啊?”
“踢球——但是我们踢球的目的是什么?”林锐说,“娱乐,对了!娱乐的目的是什么呢?更好地去训练、去准备打仗,那我们娱乐的同时练习一下各自战斗位置的配合有什么不好的?球场上形成的默契也会带到战场上,这是潜移默化的。走吧!给三排的家伙们一个好看!”战士们嗷嗷叫,跟着林锐跑入沙滩球场。围观的战士们敲锣打鼓嗷嗷叫,挥舞着红旗。
海浪哗啦啦扑着沙滩。耿辉穿着迷彩服站在不远处背着手,看林锐发表完刚才的赛前鼓动满意地笑了。特种大队的海训正在进行,黄昏之中的海训野外营地一片热闹。林锐带着战士们在沙滩足球场上生龙活虎,不时地下着果断的命令,一班的战士们也不知道是踢球还是打仗,嗷嗷叫着,士气高昂。
陈勇在边上自己打树,树叶哗啦啦响。耿辉喊:“陈勇!”“到!”陈勇跑步过来,满头是汗。耿辉问:“你们特战一营的提干推荐名单出来没有?”
“我们营还需要名单?”陈勇眨巴眨巴眼睛。耿辉说:“废话!哪个营不需要名单?”
“不是林锐吗?”
“谁说了?”耿辉问。陈勇纳闷儿地说:“这还用说吗?这不用推荐都知道是他啊!战士们都说咱大队就算只有一个战士提干指标,那也是他的啊!”
“胡闹!”耿辉怒了,“你是不是没有组织?”
“是。”陈勇说,“我觉得不用组织啊,选也是他,不选也是他,我们营海训科目多……”
“你再说一次?”耿辉问,“你知道什么是战士的民主权利吗?那照你这么说,咱们国家就不用搞人大选举了,也不用那么多人大代表在人民大会堂选举国家主席了!”
“是,我错了。”陈勇低头。耿辉指着他的鼻子说:“你现在是营长了!别让我一天到晚指着你鼻子骂,要学会成熟,学会做工作!和平年代管理部队比战争时期要难得多!你别跟那儿的树过不去,破坏绿化了,赶紧回去准备组织怎么推荐!”
“是!”陈勇敬礼,转身跑了。耿辉消消气,觉得肚子有点儿疼,捂住深呼吸两下。
“政委!”小汪跑过来,“这是军区直工部的急件,请你签字!”耿辉拿过来看了看,点头,签字。小汪问:“政委,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?我去叫秦所长吧?”耿辉说:“这几天在海边蚊子多,没休息好。你去吧,不用麻烦医务所。”“是,我晚上给您送花露水过去。”小汪敬礼。“明天海上运动射击,你把警戒线要布好。”耿辉叮嘱,“伤了老百姓可不得了,一早你就拉好警戒线别让渔民过来。”小汪答是,转身走了,耿辉捂着肚子蹲下,豆大的汗珠冒出来。
“政委,你怎么了?”刚刚换下来的乌云光着膀子跑过来。
“没事,我在捡贝壳。”耿辉伸手在沙子里挖,“给儿子带回去。”
“我替您挖!”乌云蹲下来挖,“政委,您要是喜欢贝壳,明天早上我去退潮的沙滩给您捡,那边贝壳都是刚刚冲上来的,特别好看!”耿辉笑笑,也没往心里去。乌云不说话就是在那儿刨,找贝壳。
晚点名开始,陈勇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小小的不满编的营,很快点完了。他咳嗽两声:“下面我得说说关于战士推荐提干候选人的事儿!咱们营前一段训练任务重,我也就没组织,今天政委催我了,我就赶紧组织组织。每个连有一个提干指标,由所在排的战士推荐产生,然后上报营和大队常委,接着是军区直工部,然后任命才能下来。但是我们营现在不满编,只有一个连,所以也就只能有一个提干名单了。提干是每个战士都关心的大事儿,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认真对待。一周时间大家仔细考虑,一周以后全营无记名投票。解散!”大家就解散。
田小牛从供水车那边提着桶走回来,乌云急忙接住:“我给你拎!”田小牛赶紧说:“乌云班长,今天我是小值日!我怕班长骂我!”乌云嘿嘿笑着:“林锐敢骂你?我骂他!给我,给我!”田小牛的水桶被抢过去了,看着乌云的背影纳闷儿:“太阳从西边出来?老兵替新兵做值日?”
帐篷里面,乌云在发淡水:“都注意了啊!先洗脸洗手再洗脚,淡水就这么多,可别给糟蹋了!”林锐在灯光下看《莎士比亚戏剧精选》,他已经可以朗读了。他纳闷儿地看乌云:“今天不是你值日啊?”乌云笑着说:“我闲着没事,让新兵同志多休息休息。”水分完了,乌云提着空桶走了。林锐喊他:“乌云,你自己的水呢?”
“我?”乌云笑着回头,“我不需要。”
“这不胡闹吗?你不洗漱啊?”林锐问。
“淡水少,分给同志们吧。”乌云笑,“我是老兵了,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。”
林锐纳闷儿看他,不知道怎么回事。田小牛洗完脸洗脚:“乌云班长真够意思!”在他上铺的董强扑哧一笑,田小牛问他:“你笑啥?”董强伸头小声说了一句:“项庄舞剑,意在沛公啊——”田小牛挠挠头:“啥?”董强笑着摇头:“跟你说了,你也不知道。还是不说了。”田小牛擦擦脚起来,爬他床上:“你赶紧说,不然晚上睡不着了。”董强拉他过来:“乌云班长为什么现在成雷锋了?意思还不明白啊?他想跟林锐班长争提干指标!”田小牛看看乌云在外面清理垃圾的背影,看看董强:“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!”董强好奇地看着:“哟,不简单啊!你怎么也会说了?”“跟你学的。”田小牛嘿嘿一笑,下床,“乌云班长不可能是那样的人!”——林锐还在看书,但是眼睛已经飘向外面倒垃圾回来的乌云身上。
凌晨,军号刚刚响,耿辉就出了帐篷。他深呼吸,转腰,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,他低头看是一个麻袋,打开来一看,里面都是湿漉漉的贝壳。耿辉一愣,想起来了。他苦笑:“这个乌云,怎么也动起花花肠子来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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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一个兵,来自老百姓……”穿着潜水服、光着脚的战士们唱着歌、踩着沙滩列队回到营地。陈勇挥挥手:“没啥说的,解散!都冲澡去!”
“哦——”战士们欢呼着开始脱潜水服,叠好放在地上,光着屁股跑向用塑料布围成的临时浴室。担任保障的战士走过来收好潜水服和氧气罐、脚蹼等,陈勇也脱光了跑进浴室:“10分钟啊!都赶紧洗!淡水紧张!”——哗啦啦,头顶的莲蓬头洒下淡水。田小牛呼啦啦给自己身上抹着香皂,乌云笑着过来:“小牛,转身!”
“干啥啊?乌云班长?”田小牛问。
“转身。”乌云把他拉过来,在他背上开始擦肥皂。
“哟!这可使不得啊,班长!”田小牛赶紧躲,“我咋能让你给我搓澡呢!”
“过来吧你!”乌云拉过来他,给他擦背,“这个力量行不?”
“行,行!”田小牛喜不自禁,“我的妈呀,果然是革命军队啊,老兵给新兵搓澡了!”
林锐正在打肥皂,听见这个转过头。他看见乌云在笑着给战士们轮流擦背,他不忍心看下去,转过脸冲水。乌云笑着过来:“林锐,我给你擦背!”林锐看着他,看着他满身的烧伤伤疤,久久无语。乌云拉他:“转身。”林锐鼻子一酸,拉乌云转身,自己给他擦背。头顶的水冲在林锐的脸上,他的泪水也流了下来。他拿肥皂抹过乌云背上那些严重烧伤留下的疤痕,声音颤抖着:“乌云,你这样没有用的!”乌云一愣,回头笑:“说啥呢?”
“乌云!”林锐忍着眼泪擦着他的背,“你把我当兄弟的话,就相信我说的——这样没用的,还会给人看笑话。”乌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转过头低声说:“林锐,你比谁都了解我。我实在是不想再回草原放羊了,我娘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,我得把她接出来。”
“那你这样有用吗?”林锐说。乌云闭上眼睛:“有用没用,我努力过了。林锐,我不是想和你争。我们是兄弟,生死兄弟!机会就这一个,悬在我的头顶,我肯定是想抓住的。抓住了,我这辈子就是国家干部,抓不住,我可能还要回草原。我娘太苦了……”
林锐默默地听着,擦去眼泪。乌云转身,面对林锐说:“我不是要你让给我,你别那么想。我只是想自己也努力一次,输了就输了。”林锐点头。乌云笑着说:“你赶紧洗吧,咱们就10分钟。”乌云又去给别的战士擦背了,林锐在头上和脸上都抹上了肥皂,抬头冲洗,眼泪默默地流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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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当中,耿辉与林锐在沙滩上散步。耿辉背着手说:“按说我不该越级找你这个班长谈工作,不过作为政委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谈谈。”
“是,政委。”林锐跟在他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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